“逍遥!”孟玉蝉大惊失色,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她尖叫一声,想也不想就再次扑上去,张开双臂,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死死护在虞逍遥前面。
对着冲在最前面的小厮厉声呵斥:“放肆!我看谁敢动她!她是侯夫人请来的贵客!动了她,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
阆华苑里多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
襄苧她们虽然忠心,也尖叫着试图上前阻拦,但哪里是这些如狼似虎的恶奴的对手?
刚一靠近,就被粗暴地推搡开,跌倒在地。
“滚开!”为首的小厮根本不理孟玉蝉的警告,眼中只有世子爷的命令。
孟玉蝉被傅长安带来的两个壮硕小厮死死钳住双臂,动弹不得。
她鬓发散乱,脸色气得煞白,一双美目死死瞪着傅长安,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真是悔青了肠子!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一让好友虞逍遥留在自己房里说话,竟把逍遥也卷进了这滩浑水里。
“傅长安!你敢动我的人!”孟玉蝉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我和九阙一定不会放过你!”
她一边厉声威胁,试图震慑住这个无法无天的混账,一边在心里疯狂祈祷:
傅九阙!你到底在哪儿?快回来啊!
傅长安闻言,非但没怕,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极其下流又猖狂。
他往前逼近一步,油腻的目光像肆无忌惮地在孟玉蝉因挣扎而微乱的衣襟和泛红的脸颊上逡巡。
“弟妹啊弟妹,”他拖长了调子,语气轻佻得令人作呕,“吓唬谁呢?你跟了我那没出息的弟弟,能有什么意思?不如早早跟他和离,跟了本世子,保管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快活……”
“你!无耻!”孟玉蝉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扑上去撕烂他那张臭嘴。
傅长安显然没耐心再耗下去,脸上的淫笑一收,眼神陡然变得阴狠,不耐烦地朝虞逍遥的方向一挥手:“还愣着干什么?把她给我拖出去!”
另外两个小厮得令,直扑向从容不迫的虞逍遥。
在他们看来,这个女子,不过是砧板上待宰的鱼肉。
孟玉蝉绝望地闭上了眼,心中一片冰凉:
逍遥……是我害了你……
就在那两个小厮的手即将抓住虞逍遥那细弱胳膊的瞬间——
虞逍遥猛地抬起了头!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锐利如鹰隼,只见她藏在袖中的双手闪电般探出,指间寒光点点。
“呃!”
“啊——!”
两声惨叫骤然响起。
扑向她的那两个小厮,前冲的姿势猛地僵在半空,脸上露出惊愕和痛苦的表情。
连哼都没多哼一声,就那么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这变故发生得太快!
快得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满屋的人都惊呆了!
钳制孟玉蝉的两个小厮,脸上的凶悍瞬间凝固,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几分。
傅长安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两个手下,又猛地转向虞逍遥。
“妖女!你使的什么妖法!”傅长安惊怒交加,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他堂堂长庆侯世子,在自己的地盘上,竟然被一个女人给耍了?
这简直奇耻大辱!
暴怒之下,傅长安也顾不上什么世子仪态了,他低吼一声,像一头被激怒的蛮牛,亲自扑了上去。
他仗着自己身高力壮,动作也快,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一股风,狠狠抓向虞逍遥的肩膀,想把她像小鸡仔一样拎起来。
“贱人!敢动我的人!看本世子怎么收拾……”
“你”字还没出口,傅长安的手堪堪碰到虞逍遥肩头。
虞逍遥的动作比傅长安更快,没有硬扛傅长安的蛮力,而是在他大手抓来的瞬间,脚下如同踩了冰,侧身一旋。
傅长安那势在必得的一抓,竟擦着她的衣角落空。
同时,虞逍遥那只纤纤玉手,轻飘飘地拂过傅长安颈侧的风池穴。
指尖似乎有微不可察的银芒一闪而逝!
“呃啊——!”
傅长安只觉得脖子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紧接着一股剧痛和麻痹感,从脖颈处窜遍全身!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力量消失了,手脚完全不听使唤!魁
“嘭!”一声闷响,傅长安脸朝下,重重砸在地上,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啃泥!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四肢却软得像煮熟的面条,连动一动手指头都成了奢望。
只有那双充满惊骇的眼睛,还能死死地瞪着上方,瞪着一脚踩住他手腕的绣鞋。
虞逍遥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这条瘫软的“死狗”,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就这点本事,也敢学人强抢民女?”她的声音清凌凌的,却淬着寒冰,“长庆侯府的门楣,都被你这下作玩意儿丢尽了!”
话音未落,她脚下猛地用力一碾。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头碎裂声,伴随着傅长安喉咙里挤出的惨嚎,响彻了整个阆华苑!
“啊——!!!”傅长安痛得浑身抽搐,额头上青筋暴起。
偏偏他动不了,只能像条砧板上的鱼,承受着腕骨被生生踩碎的剧痛。
虞逍遥嫌恶地收回脚,仿佛怕脏了自己的鞋底。
她甚至微微俯身,对着傅长安那张扭曲变形的脸,啐了一口!
这一口唾沫,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傅长安脸上,也抽在所有被这惊天逆转吓懵了的下人心上!
“都愣着干什么?”虞逍遥猛地直起身,清亮的目光如同两把出鞘的利剑,瞬间扫过襄苧、翠莺,还有几个粗使婆子。
她抬手指着地上瘫软如泥的傅长安,声音陡然拔高:“这狗东西欺上门来,辱骂你们主子,还要强抢夫人!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她环视众人,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现在!他动不了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给我打!往死里打!”
虞逍遥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阆华苑每一个下人的耳边。
“打死了算我的!天塌下来,有我虞逍遥顶着!”
这些日子,傅长安仗着身份,对二房这边颐指气使,下人们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只是敢怒不敢言。
如今,看到这个往日里作威作福的世子爷像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手腕被生生踩断,还被啐了一口,而那位看似柔弱的神医姑娘,竟然如此狠辣地发话担责……
襄苧第一个反应过来!
这丫头性子本就有些泼辣,刚才看到自家夫人被欺辱,早就气得眼睛发红。
哪里还忍得住?她嗷一嗓子,抄起旁边花架上那个白瓷花盆,使出吃奶的力气,狠狠朝傅长安的后背砸了过去!
“狗东西!叫你欺负我们夫人!”
“嘭!”花盆碎裂,泥土四溅。
傅长安被砸得又是一声嗷嗷叫,后背剧痛,呛了一嘴泥!
这一下,如同吹响了冲锋的号角。
“打他!打死这个畜生!”翠莺尖叫着,顺手抄起门边一根顶门的粗木棍,没头没脑地就朝傅长安身上招呼!
“王八羔子!叫你嚣张!”一个粗使婆子抡起手里的竹扫帚,劈头盖脸地抽下去!
“让你闯我们夫人的院子!”一个丫鬟端起旁边一盆刚打来准备擦地的脏水,兜头就泼了傅长安一身!
“打死他!”
“打!”
棍棒、扫帚、水桶,甚至还有不知谁丢过来的半块砖头!
阆华苑的下人们彻底红了眼,积压的怒火如同火山般喷发,朝着地上那个动弹不得的人影狠狠招呼过去!
外间顿时乱成了一锅滚沸的粥!
钳制着孟玉蝉的那两个小厮,早已被这暴力又荒诞的一幕彻底吓破了胆!
他们亲眼看着同伴瞬间被放倒,又看着自家世子爷像条死狗一样被人踩断手吐口水,最后被一群红了眼的下人围殴……
这哪里是侯府内院?这分明是修罗场!
那虞神医简直就是活阎王!
两人哪里还敢再抓着孟玉蝉?
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松开孟玉蝉,“噗通”、“噗通”两声,直接跪倒在地,对着虞逍遥和孟玉蝉的方向就磕起头来,哭爹喊娘地求饶:
“姑奶奶饶命!夫人饶命啊!”
“小的有眼无珠!小的再也不敢了!饶命啊!”
孟玉蝉骤然失去钳制,身体晃了晃才站稳。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这解气的一幕,目光很快定格在虞逍遥身上。
震惊!
她认识虞逍遥多年,只知她医术通神,性情洒脱,却万万没想到,她竟有如此狠辣利落的身手。
谈笑间放倒壮汉,踩断世子手腕如捏蚂蚁,一声令下便能让整个院子的下人化身凶神……
一股难以言喻的敬佩,混合着后怕,在孟玉蝉心底疯狂滋生。
虞逍遥似乎察觉到了孟玉蝉灼热的目光,她微微侧过头,脸上那层寒霜瞬间褪去,又恢复了几分平日里的慵懒,甚至还对着孟玉蝉俏皮地眨了眨眼。
“吓着了?”虞逍遥带着点满不在乎的笑意,随手理了理自己方才因动作而微乱的衣袖,“行走江湖,没点压箱底的手段傍身,早八百年就被人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喂了山里的野狼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孟玉蝉摇了摇头,冲她莞尔一笑。
阆华苑的外间,此刻已是一片狼藉。
下人们打红了眼,手中的武器雨点般落在傅长安身上,他早已没了最初的惨嚎,只剩下断断续续如同破风箱般的呻吟,像一滩烂泥,哪还有半分侯府世子的威仪?
“住手!都给我住手!反了天了!”一道尖利到变调的女声,突然从门外响起。
长庆侯夫人苏氏在一群惊慌失措的丫鬟婆子簇拥下,像一阵狂风,冲进了阆华苑的院门。
她原本精心梳就的牡丹髻因疾走而微微散乱,金钗斜坠,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布满惊惶。
她是得了心腹婆子报信,说世子带人去了阆华苑,本想过来瞧瞧。
可眼前这景象,彻底击碎了她所有的盘算。
“长安——!我的儿啊——!”苏氏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不管不顾地推开搀扶的下人,踉跄着扑了过去。
她扑跪在傅长安身边,颤抖的手想去碰触儿子那张糊满血水泥污的脸,又怕弄疼了他,最终只能悬在半空,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长安!长安你醒醒!是谁?是谁把你害成这样?”
那凄厉的哭声陡然止住,苏氏猛地抬起头,那双通红的眼睛,如同淬了毒的钩子,瞬间就死死钉在站在一旁的孟玉蝉身上!
“是你!孟玉蝉!”苏氏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如同利爪,直直指向孟玉蝉的鼻尖,浑身都在剧烈地发抖。
“好你个毒妇!好狠的心肠!竟敢谋害侯府世子!你这是要造反吗?来人!给我把这谋害世子的贱人拿下!”
谋害世子?
这顶大得吓死人的帽子,就这么狠狠地扣了下来!
院中方才还群情激愤的下人们,被苏氏这突如其来的威势和“谋害世子”的罪名一吓,瞬间噤若寒蝉,惊恐地看向自家夫人。
孟玉蝉心头也是一凛,但更多的却是怒火。
她挺直了脊背,毫不畏惧地迎上苏氏那双要吃人似的眼睛,声音清冷,带着被逼到绝境后的反击:
“谋害?侯夫人慎言!是您的宝贝儿子,长庆侯府尊贵的世子爷傅长安,青天白日,强闯我孟玉蝉的卧房内室!口出污言秽语,辱我清誉在先!更是指使恶奴,意图对前来为我诊病的虞神医行不轨之举在后!”
她目光扫过地上死狗般的傅长安,又冷冷地看向苏氏,嘴角勾起一丝讽刺的弧度:“如此下作行径,人神共愤!我阆华苑众人,不过是被逼无奈,略施小惩,阻止暴行,何来谋害之说?真要论罪,也是世子他咎由自取!”
“你……你……”苏氏被她这番铿锵有力的话堵得胸口发闷,一张脸气得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
“强词夺理!一派胡言!长安是世子,是这侯府未来的主人!他就算一时糊涂,也自有侯爷和我来管教,轮得到你一个弟媳来惩戒?你这是以下犯上,藐视尊卑!就凭你今日所为,我就能让侯爷休了你!”
话音刚落,一道低沉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从院门口传来:
“世子?呵。他傅长安,若不是这长庆侯府的世子呢?”
“轰——!”
这句话,不啻于一道九天惊雷炸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