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暗地作妖(1 / 1)

大盛十七年,腊月岁末。寒风雪絮在卫城大街小巷,漫天飞舞。抖得发颤的卖炭翁凄声叫卖,冷清的石板街上,腾起一股热气,馄饨挑子正立在边上,熬煮汤水。

南印门清欢茶坊拐角处,艳红的幌子簌簌飘着,上面显着‘定琴居’三字。是间新装的酒铺,此刻铺门紧闭,但街面却漫着酒香气。

唐清欢立在定琴居内门边上,撑开一丝窗缝往外瞧。

大街上此刻人影稀疏,这让她心头掠过一丝丝担忧,为何?因为前世也是这般寒冷的天,唐清欢把所有嫁妆典当了,租了一间不如此地的铺子。烈酒可以驱寒,特意选在寒天腊月开业。那时林傅盛给小酒铺取名‘醉月楼’,一心大展宏图的他,随想到开业起连着七天,铺前连个鬼影都没有。林傅盛见生意如此差,心灰意冷关在家里整整半个月,一口饭也吃不下。唐清欢却没停,白天独自守铺招呼生意,夜里就不停开解安慰他,大约硬抗了半年,生意才日渐见长......

吱呀!!!这剧烈的声响将她从沉思中拉回。

l柜台旁的窄门被推开,渗入一股凛冽的寒风。是林傅盛从后院进来,额角沁着雪水。他抱着一个沉重的酒坛,坛身挂着一片打磨光润的小竹牌,上面题写着‘醉清欢’三字。

唐清欢又看向窗外,泛着烟火气的长街,喧哗声正从街头漫过来,人流渐次稠密。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白雾瞬间在眼前散开。

林傅盛将坛子放在柜台坛边,又重新排列已码好的酒坛。

他刚整理好,听见门外人声渐盛,便搓了搓冻得有些发红的手,走到唐清欢身边,透过窗缝瞧了一眼。

“清欢,外头人可真不少,已经有好些人驻足门外了!”林傅盛掩饰不住他的兴奋。

唐清欢没有出声,这人气热腾的劲,可是她三日前,托了清欢茶记的江老板,塞了银钱,请他务必寻些人来撑住试市的场面,只一条,万万不能让林傅盛知晓。

唐清欢冷声道:“酒备妥了吗?”

“按你说的,三十壶‘醉清欢’都备好了,专供今日免费尝鲜。只要买三坛咱们的家常酿,就能得一份词笺。”

他指了指柜台上叠放整齐的词笺:“凑齐两份上下阕,就能换一张‘醉清欢’的预定帖,年节当日凭帖半价取酒!九百九十文变四百九十五文!这词笺按双数备的,放心!!!”

唐清欢走到柜台侧面,指着地上侧面琳琅满目的酒坛。

“这些也拿了出去,让他们随意品,增些试市的热闹。”林傅盛含笑点头应了。

随即她又移上几步,指着柜台上早已备好的赠品,柔声说道:“这几十个小竹筒,里面是装着‘双色凝露’。旁边油纸包着的,是皇上赐名的‘沁香酥饼’。”

她目光转到精致的香囊上,拿起一个摩挲着上面的福词:“这是九十九个香囊,是前些天,在城里寻了手艺顶尖的秀坊,紧赶慢做出来的。”

“客人付钱时,就给一份预定帖。拿着这帖子,在伙计处将这竹筒、酥饼、还有香囊,一并送上。”

前些日子,唐清欢就吩咐茗酥为他招了几名伙计。此时,正从敲门而入。

辰时正,定琴居正式试市迎客。喧嚣声如海浪般涌了进来,门外的人龙已井然有序的排列着。林傅盛将门板卸下,又吩咐伙计在门口,摆上一个长桌,将柜台上的试吃品传了出来,等一就绪。林傅盛亲自将一壶壶‘醉清欢’斟入粗瓷碗中,递给排队品尝的客人。一时间,寒风中弥漫着清冽裹着花果幽香的气息。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酒客刚啜了一口,浑浊的老眼陡然放出光来,随即道:“好酒!”

“入口清甜,落喉温润,回甘绵长!比那冲头的屠苏可强出百倍!”

旁边几个衣着鲜亮的富家公子也围拢过来,起初带着几分挑剔的眼神,见其他人微露满意之色。也就端起粗瓷碗浅尝了一口,随即面上皆露出讶异。

“确是难得!花果香入鼻,清冽回甘,力道适中,不俗!”

赞誉声此起彼伏,气氛迅速热烈起来。伙计们手脚麻利,不断从库房搬出家常酿。预定醉清欢的流程也顺畅开启,柜台前很快排起另一支队伍。

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妇互相搀扶着,颤巍巍递过凑齐的词笺,换取预定帖。唐清欢亲手将‘双色凝露’、沁香酥饼和绣着‘白首同心’的香囊递到老妇人手中。老妇人凑近香囊闻了闻,脸上漾开惊喜的笑:“这香气……清雅得很,像是内里装有茶料?”唐清欢含笑点头。

接着是一对年轻的情侣,男子红着脸,女子羞赧地低着头,也换得了预定帖和绣着‘佳偶天成’的香囊。女子低声道:“谢谢郎君,这礼物比那些金啊玉的,更贴心呢。”周围客人瞧见,也纷纷点头称是。

预定帖一张张发出去,柜台内记数的竹筹也一根根增加。林傅盛脸上笑意越来越浓,眼神亮得惊人。唐清欢一边有条不紊地递送赠礼,一边默数着竹筹。五十五、六十、六十五、七十……

眼看竹筹已垒到七十六根,离九十九的目标越来越近,铺子里的气氛也因这份接近而愈发火热。

就在这时,一声粗劣鲁声传来。

“让开让开!”

三个身形魁梧,满脸横肉的男子蛮横地拨开排队的人群,直冲柜台而来。为首那人膀大腰圆,一身粗布短打,目光扫过柜台后‘醉清欢’竹牌,旁侧立着‘九百九十文’的价码。

为首的男子大步向前,将价码举起,嘴角扯出一个夸张的嗤笑,扯着大嗓门质问道:“嗬!九百九十文一坛?”

“小郎君,你这酿的是琼浆玉液还是点石成金术啊?怕不是要喝金子下肚吧?金子也没这么贵法!”身后的男子上前,瞥着咪眼盯着林傅盛,随即又将唾沫星子喷到柜台上。

唐清欢厉声道;“请你们客气点,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包涵,不过....”

那三位男子并不理会唐清欢,而是随手抓起柜台上一个客人刚换到手的香囊,粗鲁地翻看,手指故意用力搓揉着上面的绣线。

“啧啧,看看这针脚!歪歪扭扭,线头都没藏好!就这破玩意儿也敢当添头?糊弄鬼呢?”为首的男子作势要把香囊往地上掼。

这一举动吓得客人不知所措,唐清欢上前将男子的香囊夺回,还给客人。说来也怪,男人并不与她计较。

但原本兴致勃勃等着预定的客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搅闹惊住。热烈的气氛像被泼了一瓢冰水,瞬间凝滞。那些已经掏出钱袋的客人,动作僵住了,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互相交换着不安的眼神。

林傅盛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尽,眼底泛着火光。他一步跨出柜台,高大的身形将唐清欢挡在自己身后,直面那三个不速之客。低声道:“酒品好坏,自在人心。诸位若觉不值,自可离去。定琴居开门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不喜聒噪。”

“聒噪?老子说句实话就叫聒噪?”那为首男子见林傅盛如此说,不分青红皂白,猛地上前,将林傅盛胸口狠狠抓住,“小兔崽子,刚开张就学会店大欺客了?”

说罢,便将挣扎的林傅盛,狠狠推了一把,他的后背重重撞在柜台上,震得柜台上的酒坛叮当作响。

就在唐清欢准备上前给那男子一巴掌时,一道清润平和的嗓音,不疾不徐自门口传来。

“这‘醉清欢’,配得上这个价.......”

店内众人纷纷望向声音之处,见门口立着一位年轻公子。他内里穿着湖色华贵直裰,外披一件浅白狐裘领的大氅,衬得他面如冠玉,眉眼温润。他神色从容,步履闲适地沉步而入。身后跟着小厮,双手稳稳捧着一个沉甸甸的大托盘,红绸衬底,上面堆着十二锭一两的银元宝。

那几个闹事的男子见到此人,嚣张气焰瞬间凝固在脸上,眼神里掠过一丝惊惶,向后缩了缩脖子。

年轻公子径直走到柜台前,目光掠过唐清欢略显苍白的脸,缓缓走到她身边。

唐清欢故作淡定:“黄公子随意品尝,等我处理好.....”

黄云轩不等她说完,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挑起那枚绣着‘元日新续’的香囊,唇角噙着一丝的笑意。

“‘元日新续’.......”他面露欣赏的表情,沉声道。

“字雅意佳,配这‘醉清欢’的意境,倒是正好。”

他转身抬眸,目光扫过那三个僵立的男子,温润的眼神转瞬即逝,掠过碎冰的冷意。

“剩下的二十三份‘醉清欢’...我全要了。”

满室皆惊!纷纷扬起议论之声。

那为首的男子脸色由红转白,额角青筋跳动,带着轻蔑嚷道:“全要?公子好大的气.......”

“闭嘴!”黄云轩身后的小厮猛地踏前一步,厉声呵斥。

“瞎了你的狗眼!我家公子乃茶商会梅公的亲侄——黄云轩!再敢聒噪,仔细你的皮!”

‘梅公’二字出口,如同平地惊雷!整个卫城谁人不知,梅公乃是茶商会副行首,手眼通天的人物!方才还气焰嚣张的三个男子,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再无一丝血色。

“黄、黄公子.....小的们有眼无珠!冲撞了贵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黄云轩这才慢悠悠地将目光收回,又吩咐小厮从柜台倒了些‘醉清欢’,他轻啜了一口,又抬头瞥了他们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像带着无形的冰针,刺得地上三人浑身哆嗦。

“不懂装懂的东西。”

“这等用心酿造,词意相合的上品佳酿,九百九十文便嫌贵?可见是没见过真东西,只配喝些粗制滥造的浑水。”

他不再理会这群欺善怕恶的鼠辈,转而看向柜台后勉强站稳的林傅盛,给身边小厮使了一个眼色,小厮立刻上前将林傅盛扶正。

“林相公,莫要见怪。此等粗鄙之人,不过是一群嗡嗡乱撞的苍蝇,徒然扰了你们试市的兴致,败了开业的喜气。”他语调温和。

倏尔,他将目光转向林傅盛身后的唐清欢,露出一副温润深情的目光,唐清欢心头骤然一紧,急忙移开视线。

黄云轩见她躲开,目光随即又落回手中的香囊上:“这香囊上的题词,个个独立,寓意美好。配这‘醉清欢’,倒像是.....特意为这年节写的贺礼?我买回去分赠亲友,正是合宜。”

他示意小厮将沉甸甸白银托盘放到柜台上,发出一声闷响。伙计在林傅盛僵硬的示意下,手脚麻利地清点出二十三张预定帖,递给黄云轩,他看也未看,只让小厮收起。

黄云轩向他二人道别之际,深深看了一眼唐清欢,那目光泛着灼热的暧昧。随即拢了拢大氅。转身,带着小厮从容地步入门外。

店铺众人将注意力从黄云轩身上收回时,那几个闹事的男子不知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铺子里顿然一片唏嘘,客人们面面相觑,唐清欢抬手招呼客人散去,示意今日品尝结束。五日后,定琴居正式开业。

客人散后,唐清欢将门板装上,搀扶着林傅盛到木椅坐下,随即将他的直裰脱下,后背脊梁处显露出红紫淤青。

“这些人太可恶了!待会随我回清欢茶坊,给你上些药。”唐清欢面露怒意。

“刚才怕是惊到你了!这伙人定是....有人指使而来。”林傅盛缓缓将衣服归整。

唐清欢冷冷道:“瞧出来了。这黄公子今日可是演了出好戏,呵呵.....”

“你怎么知道是他?”

“如果我是寻常家女子,还当他这是英雄救美,哪有这么巧的?比话本写的更巧。还有这银两不多不少,刚好够对半买二十三坛‘醉清欢’的。”

“现在你能确定,他是瞧上你了?”

“嗯——确定了。但是绝非你想得这般简单。”

林傅盛转头盯着案几上的竹筹,冷冷笑道:“寒门难出贵子!这商道亦非平坦。最后二十三份‘醉清欢’,呵呵.....竟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售罄了。”

唐清欢轻轻吁了口气,紧绷的肩背微微放松。

“先别想这么多,总归是售罄了,是一个好的开始。走,回清欢茶坊。”

唐清欢扶着林傅盛,迎着雪絮向清欢茶坊走去。只是她心里纳闷:咦!今日为何不见沈知微呢?

又过了五天,正是大盛年节。

定琴居正式开业了。小酒铺门前张灯结彩,比试营那日更加喧闹。铺内人流如织,多是持着预定帖前来兑换半价‘醉清欢’的客人。林傅盛和伙计们忙得脚不沾地,见一坛坛挂着‘醉清欢’竹牌的佳酿被抱走,他脸上洋溢着掩不住的开心。

唐清欢今日也在铺内帮忙,将饮酒的正客安排落座,又将酒客点的菜单,吩咐新雇的厨子烹制。

直到日头西斜,客潮才退了去。

唐清欢正帮着收拾桌子,一个裹着厚厚斗篷,做小丫鬟打扮的身影从外蹿了进来。她直奔唐清欢,一把拉下兜帽,露出一张冻得微红却神情急切的俏脸,正是知府千金沈知微。

“清欢!”沈知微低声唤着唐清欢的名字,一把抓住她的手。

唐清欢一开始被她吓了一跳,后来见露出面容,才唏嘘一声。

“可算溜出来了!你不知道,试营那天我爹把我锁在房里了!连院门都落了钥!”

唐清欢拉了她落座,扫开身子上的雪絮:“然后呢?”

沈知微眼中又是气愤又是委屈,继续说道:“说什么‘一介官家之女,与商户走得太近不成体统!’若是来找你点茶品茗也就罢了,偏要去捧一个酒铺的场?简直是荒唐!”她模仿着父亲严厉的语气,又急又快地说完。

“如此说来,知府大人是故意不让你来的?”

沈知微见她说话间,神色显露一丝凝重,立刻追问道。

“怎么了?那天……可是出了什么事?”

唐清欢引她到铺子后间僻静处,将当日黄云轩如何突然出现,如何斥退闹事者,如何买下全部剩余‘醉清欢’的经过,又将对他身份的疑虑,细细说了一遍。

沈知微听着,眉头越蹙越紧,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道。

“黄云轩?我从未听过梅公有这么一个侄子!!!”

她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甚是疑惑,又道“你是说我父亲知道此人身份,或是有人事先通知了他,所以不让我出门,怕我闯祸?”

唐清欢颔首点头,又故作迟疑:“我只是猜测,也拿不准主意。”

沈知微抬眼,紧紧盯着她,语气斩钉截铁:“若真如你所猜测的,此人绝非寻常商贾!清欢,他如此高调行事,买下那么多酒,又三番五次搅局又解局,必有图谋!”

唐清欢沉默地点点头。

沈知微目光灼灼,灵机一动:“不能坐以待毙!清欢,你那个茶楼两层,地方够大,稍微装扮,就能变得雅致些......”

唐清欢不明所以,还是点头:“嗯.....”

“好!”

“你听我说,过几日,就以我的名义,在你的清欢茶坊悄悄包个场!对外只说是知府女眷雅聚品茶,绝不提酒字!只说……只说是为城中适龄的贵女公子们,办一场风雅别致的‘悦采会’!”

“悦采会?”唐清欢一愣。

“对!”沈知微用力点头,眼中跳动着兴奋又紧张的火苗。

“‘悦’的什么?自然是有头有脸的官家、富商家适龄子弟,来茶坊相中门当户对的千金贵女。‘采’的是什么?自然采的是‘醉清欢’!我做东背着我爹,明着是喝茶赏雪,暗里便是品你这‘醉清欢’,又撮合这些男女!一是帮你和林傅盛,把这酒的名头真正打入那些讲究的贵人圈子里去,让他们知道这酒配得上他们的身份!二来.......”

她眼神一冷:“我倒要看看,那个黄云轩,闻着这股风,会不会也来!他来,这次又要抽什么妖风!”

这主意大胆,让唐清欢惊愕地看着她:“知微,这......这岂非是暗设相亲之局?若被你父亲知晓.....”

“顾不得了!”

沈知微打断她,语气异常坚决:“我自有办法瞒天过海!他总不能锁我一辈子!”

唐清欢疑惑的盯着她,面露担忧追问道:

“知微....你为何要如此冒险帮我,甚至不惜忤逆父亲?”

她缓缓抬起另一只手,宽大的袖口微微滑落,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在那白皙的腕间内侧,一道如蚯蚓般淡淡的疤痕,静静地横亘在那里。

“我爹娘.....从小只知教我规矩,将我关在深闺描红绣花,后来又请了女先生上门教学,何曾真心陪伴过?”

她望向窗外轻盈的雪絮,低声道:“十三岁那年,他们为我定下一门亲事,对方是远在府州与我家门当户对的官家子。我连面都未曾见过,甚是不愿......几次抵抗无效后......”

她手指慢慢抚过那道旧痕,眼神片刻变得空洞:“那一刀下去.....血染红了整盆水.....”她打了个寒噤,面露痛楚。

“是丫鬟半个时辰闯入,郎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足足昏迷七日,才将我救醒。虽未死成.....却也把他们吓破了胆。自那以后,才许我......自由自在不加阻拦。”

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唐清欢,眼中尽是纯粹:“清欢,你不同。你家世本好,却肯为了心中所想,抛却安逸,从茶铺生意做起。你活得像一团火,是我在深闺高墙里,踮起脚才能望见的光。帮你,就是帮我自己.....我沈知微这辈子,不想再做那笼中听话的雀鸟了。”

唐清欢望着她,泛着心痛的眼色,她缓缓触碰那条执拗的疤痕,微声道:“好……我便做你梦想的种子,不向那些困住你的规矩低头。”

不日,沈知微暗托闺中密友,悄悄把“悦采会”的消息,透给卫城那些有头有脸的公子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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